苦恼 1-4

1
我向谁去诉说我的苦恼呢?
傍晚时分,天色一片黑暗,我从南方书城里走出来,还没走到大马路上,突
然一辆计程车停在我眼前。
我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了车。 这年的冬天分外地
冷。 计程车驶过广卫路,掠过光复南路,眼看着就要逼近中华街旁的红路灯路口。 外面的空气像洗过一般冷得乾燥乏味。 我隔着车窗感受
着这一年来在这座陌生城市里打拚的辛酸苦辣,一脸郁结地坐在后座上。 「外乡人都回家乡过年去了」,南方城昔日的繁华,此刻变得冷冷清清,马
路上的人车稀少。
司机许是因为道路空旷所以心情特别舒畅,从刚才开始便把速
度飙得飞快,还没完没了唠叨个不停。 我稍稍有些窘于应对。 假如彻底装作没听见,又有些不礼貌,在外人面前,我的表现得很客气礼貌,完全没有刚才在
南方 书城里受别人气时的憋屈而大怒。 司机的话题愈来愈多,我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就在我快要出言恶语时,司
机自己接过话头自嘲说起来:「说归说,其实我自己也是外地人,看着外乡人一 个又一个回老家,我也挺想家人的。


我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我没有心情与司机再搭话。 一想起刚才在南方书展会上的情形,立马感到肠胃不适。 半个小时前,就因为我看不惯会场上那个高个子的竹竿在那里大言不惭的发
言,咄咄逼人。
许是年轻气盛,我忍受不了,立马站了起来,直斥他是个「逗比。 」是猴子请来的给大伙儿取乐的麽。

不用想我也知道,很快我就被人查出,我是没有收到邀请函便在这里蹭吃蹭 喝,这件事被他一发酵,被扫地出门没面子不说,还被他骂自己好几句难听的话 ,句句不离关于女性的字眼,这让我想起鲁迅曾经在其经典杂文《论「他妈的」 》的言论,可谓是「国骂了。

鲁迅说:「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 那地方通行
的」国骂「却颇简单:专一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 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
真是 」犹河汉而无极也「 。 而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 」
中国人一旦牵连到这类辱駡家人与祖宗的字眼就怒不可遏,好像就真的
发生 一样,自然是脾气暴躁,扬言要与对骂者一决高下,我实在是太年轻了,为了这 麽一点小事,就把那名骂我的人,将他辱駡我的录音来回在大堂里放了好几遍。
这样的光荣事蹟,他自然乐得高兴。 结果,我又被他当场教训了一顿。
2我的思绪最后还是飘回到眼前,司机仍然还是在我刚上车时的那样——一
刻 也不停地在念叨着远在异乡的家乡,我无比烦透,家,什幺又是
家。 没有女人就不成家吗? 我无比痛恨「成家」这个词眼,一想到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至今仍一
事无成,忙碌了五年的工作,却依然没有十万的积蓄,我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
片 渺茫。
自大学毕业后,母亲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老是催着我成家,我就不明白了,以前上学时不準我谈恋爱,刚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来追问我结婚的事
, 从哪找来的女人能跟我结婚,即便要天下雨,也得乌云密布才行。 乌云密布是没有的,但雷声轰鸣却常在,而且还持续了五年之
久。 这时一个电话响起,我拿起手机,看到了屏幕的电话,心中不快。 先不说是刚才受的怨气
,也不说司机的唠叨,单是眼下的处境我也不知该怎幺应对了。 五年了,每一次
临近年尾,都是媒婆走动的时候,是她们与那些未婚女子做起了生意的最佳季节 。 在我那个省份,几乎到了年关时,媒婆与大龄女子相互走到一块,互惠互利
,一起走进了男方的家门,互道几句就拍马走人,红包大多的三四百块,这还不 包括出去吃饭的。
最终,我还是接起了那个电话,刚一接通,从里面传来焦急的声音,「儿子
,到了没有?

「妈,我正往你那边赶呢。 」我说。
「是就好,你可千万不要骗妈,妈年纪大了,这幺做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
还在生气半年前的事。 」
一听到这里,我心里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赶紧扯淡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半年前,呵呵,我大笑
起来。 司机被我的笑声吸引住了,他停下来唠家常里短,对我说,「其实你妈也是
为你好,这幺大个人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家里人想。

老套的说教,我最讨厌了,没有理会那个司机,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仍旧如 往,车外面依旧是人流稀少,好几个商业区早早就关了门,霓虹灯
不知不觉间亮 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六点了,夜幕降临,冬天的南方城的晚上来得 可真快。 司机在南方城一间有名的有缘人家饭店停了下来,朝我说了一句,「诚惠一百五十块。

」说罢他摆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被他吓得一惊,便脱口而出,
「卧槽,这幺多。 」
司机的笑容转瞬即逝,顿时凝结成一块,板着脸指着收费打标那里严肃道
: 「你看着这走了多少公里,你再想想你从珠影上车,到天河路这里来,不说别的 什幺油费之类,单看路程就值这个价。 还有呀,我可没有带你走冤枉路,都是按
照导航地图来的,做不得虚假。 」
司机一边解释,一边看着我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扫码,确认付款成功后,
才 笑着拧回了头。 我依然坐在车上,稍微正了正身子,问他拿起了发票。 司机倒是爽快,递给我时还不忘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你真有眼光,能到这个地方
来 吃饭,我一年到头拉客上百回,从未进入过,只能眼睁睁在外面看着,哈哈啊。
」我没有多说,赶紧下车,径往有缘饭店里走,我不知道母亲她们这是给我
带 什幺样的女孩,我感觉全身又紧张起来,比之前故意让别人下不了台还难受。 目光触及之处全是华丽的装饰,再加上大厅上的天顶敞阔,上面还挂着一盏水晶
大 吊灯,让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相亲的不愉快场景,準确来说是半年前。 同样是在这里,同样是有着水晶大吊灯的,我与那个她在三楼的靠近阳台处
,望着地下的行人络绎不绝地走动着,好不热闹,但我无心于此。
我想走掉,望着前方的电梯停下了脚步。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起了。
讨厌的夺命连环CALL。 不用多想,一定是母亲的电话。 她怕我放她飞机
(鸽子),我却讨厌被人催,却不得不接起了电话,还堆起了笑容,洋溢的笑声 对着电话里说:「妈,我马上就到了。 在大厅里等电梯呢。 」
「这幺快就到了,」母亲说,「我们也是刚到。 不急。 」
「是三楼吧? 」我问。
「你这孩子,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你又忘记
了。 对,是三楼,你可记好了。 」从电话里传来母亲与其他人爽朗的谈笑声,隐约间还有与一个陌生女子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先挂了呀,电梯门开了。 」我看着大厅左边的走廊里的
一个电梯刚被打开,急忙挂断电话,冲了进去。 在电梯里,我屏息呼吸,不知道这次被母亲看上的女人是谁,但不管怎样,我依然忘不掉六个月前那个女人趾
高 气扬的姿态。 不得不说,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她确实造成了我对女人的反胃。
3
半年前,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之下,我听从他们的安排,在本市一间有名的
饭 店里与她相见,没有媒婆在场,也没有父母。 只有陌生的她,还有陌生的环境。 那女人打扮得很妖娆,刚一坐下,就叫服务员要了点东西喝,顺便也点了菜
单。
然后在那里慢悠悠地用欣赏周围的环境,最后眼角又回到桌上,头也不抬。
直到菜上来了,她才不鹹不淡地说一句:「别客气呀,我都饿了好久,就等这顿饭吃了。 」
她的话使我皱眉不已,敢情把我当作水鱼来宰了,我是那幺笨的人吗? 有这
麽明显吗?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快。 脸上却没有显示半点生气,然后我也接着拿起
了筷子,準备去夹酸菜鱼那道菜时,她头也不抬,嘴巴嚼着食物,滔滔不绝地开 始了她的表演。
那姑娘说:我先丑话说在前头
呀。 请问你有房有车吗? 要是没有的话,那咱们就别往下谈了吧。 吃完这顿就好聚好散吧。 算是有缘无分。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
以为我是在蹭你的饭吃,但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今天呢,我给阿姨的面子
,出来跟你吃顿饭。 大家都是文明人,要做文明事。 你说对不对? 我深表同意,放下筷子说:当然同意
了。 我也跟你一样,最讨厌在这种场合上吵嘴或者动手动脚,感觉有点跌份? 女:不错,你有这种觉悟真的很棒,这几年来,我相亲了这幺多次,碰到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我:谢谢您的夸奖,既然你直话直说,那我也不能太虚伪,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说话爽直。
女:怎幺会
呢。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有房有车吗? 我:我有房有车,但你是处女
麽? 女:(噗,一口菜喷了出来,假装矜持,实际上脸色阴沈,但很快转瞬即逝
,)讨厌啦,一上来就跟我说这个。
请问这跟我是不是处女有什幺关係? 我: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我现在没房没车(空头支票,男人最爱的承诺),将来也会有的,但如果你现在不是处女,你将来会有吗?

女:我过去是,只要你想要,我将来也一定会有
的。 我:你的意思是指处女缝补手术
吗? 女:大家都是斯文人,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说这些倒胃口的话
出来。 我:那
好。 换个说法,如果我过去有房有车,现在生意受挫赔掉了,你愿意陪我共渡时艰、东山再起幺?
女:你现在没房没车,脑子进水的人才嫁给你
啊! 我:那你过去曾经是处女跟我有什幺
关係? 就算你将来做了处女膜手术,那也不是原装的啊,我拿不到你的第一次,你凭什幺要求我那幺多。
女:如果你爱我,就应该爱我的人,而不是爱我的那层膜。
我:如果你也爱我,就也应该爱我的人,而不是爱我的车和房。
女:凭什幺有的女人在家有车有房,嫁给你之后要降低生活档次?
我:要车要房是你结婚的
筹码? 女:没
错。 我可以明跟你讲,不要女生要车要房就别要求女生给你生娃。 女生不傻,她陪你吃苦还要给你带孩子,凭什幺呀?
我:这孩子你没份吗?
呀。 我: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生的孩子是你要房要车要存款的理由,就因为你身上掉块肉所以觉得吃亏。


女:有问题吗?
我:没有,我就是好奇女人不讲理原来是这个样子。
女:那你是处男
麽? 我:不是。
女:那你有什幺权利要求我是
处女? 我:那你有房有车
吗?

我:那你凭什幺要求我非得有房有
车? 女: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是男人,你必须提供房和
车!
我:对呀,男女有别,就算我不是处男,你也必须是处女。 女:你——你这也太没节操了吧,你是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担当,而不是在
乎那层膜。

我:我这哪里没节操了。
女:对着一个女人跟她说处女膜,这是男人应该说的话麽? 男人应该重视女
性的内在美——譬如体贴、温柔、善良。 我:唔,你说的这些你认为你身上有
麽。 (看她脸色不对,立马转换话题)那好,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说的有车有房我能理解,既是人之常情,也是
社 会发展的必要结果。
女:你能这幺说太好了,听你这幺懂事的男生说话我感到很贴心。
我:听我讲
完。 女:呃,
你说。 我:但在不断强调男性义务和女性权利的同时,往往忽视了一点:男性的权
利和女性的义务,也就是你说的体贴、温柔、善良。
女:那幺男性的权利
呢? 我:这不好
说。 有点难为情。 女:怕什幺呢,你即管
说。 我:举个例子,一个女孩子有钱了,穷男孩未必会追
她。
女:那当然,门第之见嘛。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难为情。 我:不是指这个,我想说,男孩意识到自己穷时,女孩还没意识到自己髒了

女:咦,怎幺
说。 我:她们要的多,可货又不新鲜,而且气质也差,最重要,年纪也大
了。 而
且舌苔还有其他N多男人的体液成分,下面也很松。 但对此时接盘的男人还要摆出一副吃不完要不完的样子,房子、车子、上交银行卡等等,还要求对方不能
嫌 弃自己非处。 女:你无
耻! 你个混蛋! (说完将她手里杯中水泼向我,气愤填胸道)上公交车跟买公交车能是一样的价格吗?

女:怎幺,你要打我
不成。 我:不是,我在想你刚才的话说得很对,上公交与买公交是有价格
区别。 女:你什幺
意思?
的意思。
蛋!
我: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麽,大家是文明人,要做文明事,不要当众撒
泼。 女:你那只眼看到我不文明
了。 我:你刚才不是骂我
了吗?
女:你是人吗? (发洩一通想走)

我:等等? 回来回来。 我想问你还没埋单就想走人? 女:你还是不是男人
啊。
我: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说。 但你刚才已经明显不把我当人看待。 既然我在
你眼里不是人,我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惹你讨厌,跟你讲道理,进而反对你的逻辑 ,是对你的不尊重。 那幺自然这顿饭由你来埋单。 我是不是很绅士。

耻! 难怪没有女人愿意嫁妳。 我: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说实话这顿饭挺贵了,我都没吃过一口,怪可惜的。
但我也不是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茶水费我帮你付
了,不用谢我。 杯水车薪,值得你拥有,哈哈。 女人气愤地跺脚而走,临走之前还不忘发洩一顿,以此显示把责任推到我身
上,我瘫倒在椅子上,又想拿起筷子,最后还是放下,可惜了可惜,士可杀
不可 辱,我要吃一口就不姓陈。
4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我也回到现实,从里面走出去。
穿过走廊,途
中遇到一个服务员,她带领我往目的地走。 在她的説明下,我很快就找到了,
推开门一看,呵,竟是她。 那个女人也是一阵惊讶,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是你
呀。 我尴尬地点点
头。 母亲以为我俩认识,恍然答应,进而会心一笑,媒婆更是挤着眼睛对母亲笑
,这真是让我苦笑不得。

说起我与她的认识过程那真是一个大玩笑。 我快步来到母亲的旁边,拉开座椅便坐下,该有的客气与礼貌还是要做的,
一边问候了媒婆与那女人,一手更是给她们倒茶,最后才是母亲与自己。
我品着茶水,眼角细微在观察在座的每一位,一共才四个人,包括我,简单
得很。
在这张六人的桌上,媒婆坐在靠左边,往左一点就是那女人,而我和母亲
就在她们的对面。 说实话,在我进门前看到她们有说有笑时,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她的整
张脸在哗的一声中发出光彩:「没想到是你呀。
」说时便大为放鬆,没有了之前的拘束。
母亲朝我耳边问道:「你俩
认识? 」
我点头说:「何止认识,简直熟透了。 」话一说出,便后悔,这话怎幺觉得
那幺让人轻佻呢。 但想想也没错。 媒婆叫李春燕,她看起来有四十来岁,高颧骨,瘦脸穴,正面看时觉得人不可貌相,为人很精明,一听到我对母亲的话,就
主 动开口笑着说,「那就好,熟了就好,本来相亲也是那幺一回事。 」
我不知该怎幺接她的话,但她俨然是一个话痨子,直呼我名字,说:火焰
呀 ,别怪李阿姨我这幺叫你没关係的。 作为长辈呢,我确实是为你好,作为你妈的好朋友,你的事我自然更是放在心上。 我都听你妈说了,像你这样的年纪理应结
婚了;但是呢,时代不同了,现在很多年轻人就喜欢拖,一直拖到三十好几,
甚 至还有的不想结婚哩。 我这幺说不是想逼你,工作再怎幺忙,该谈恋爱还是要谈的。 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个外人多事。 「

怎幺会呢,李阿姨。 你也是为我好。 「
火焰这孩子,别的不说,就是本性善良,偶尔也会执拗,做母亲的有时也是操碎了心。 「

我低下头,声音变小,说:妈,好了,不要再说了。 人家看咱们笑话了。 母亲见好就收,反而主动问起了那姑娘,虽然她们之前也聊过,可明显这是
故意的,特别是关于我和她是怎幺认识。
这话不用她讲我也知道,简直就是一个红包专业户,哪里有红包就钻
哪里。
有好几次被人撞破了,发现她是打着相亲的幌子要红包。 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个朋友,在去年相亲了十来次,后来遇到一个合适的,
也对她有些许好感,可是第二天晚上,他去那个朋友家玩,他朋友跟他说,今 晚有人来相亲,所以要你帮我看看。
谁知那个女孩就是他自己昨天晚上相亲的。
说实话那女孩也挺不好意思的,在微信里跟他讲,我也没想到那个竟然是你朋友
。 然后我朋友问她,你是不是专业的,专业拿红包,还有专业撒网养
鱼。 这话一听,她显然不高兴,立马在微信里大骂他一顿,继而拉黑,可是拉黑
也能收到资讯,她想到了一个绝招,拉黑再删除好友。
后来我那朋友气不过,在
朋友圈公布了她,从此她就臭名远扬。 这事成了我那里的一个笑话哩。 在她和母亲交谈时,我紧盯着她,发现她挺好看的,怎幺会干这种
事。 想不
明白的事就不要想,她不光脸蛋长得俊俏,性格也很率真,不然也不会别人一提 及就承认,就是这个优点,令得我母亲对她刮目相看。
母亲阅人无数,什幺妖魔鬼怪在她面前都得显出原形
来。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真诚坦率,也说了以前的事出来,这倒让我不知怎幺想她好了。 相比于以往的浓妆豔抹,这次的她打扮得很朴素,一头披肩长髮黑得几乎过于浓烈,不染不烫,就连耳洞都没打,再加上今天的打扮确实朴素清新可人,
给 人一种乖巧安静,这些都颇合母亲的意。

在谈话中,母亲夸了她今天的衣裳,一身深红色的运动衫领子,悄悄地露出
深蓝色的外套。
可以感觉到,这个姑娘的身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朝气,可能是个跑步爱好者。 她也回讚了母亲的选装搭配,弄得母亲心情大为怡悦。
于是趁着心中的疑问,我问她是不是很喜欢
跑步? 她听了之后,也是兴奋,像是为了找到知己而
高兴。
我说,既然你喜欢跑步,那你知道不知道村上春树也写过关于跑步的文章。
」你指的是《当我谈跑步时,我想谈些什幺》这篇散文集吗。 「

我说,是的,不知你看过没有。 在我和她主动聊天时,我发现李媒婆与母亲笑意真浓,真是见了鬼,我之所以这幺做,不过是为了印证一个困惑了自己近一年的问题而已。

我不在理会她们在心里怎幺想我。 显然她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问我:」你怎幺知道我喜欢村上春树这个作家 ?



天哪,真够冤枉的,我哪知道你爱哪个作家,这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好吗? 为了不使她尴尬,我使了空城计,故作神秘道,」我还知道你很多事呢? 「

是吗? 那你给我说说。 「
我嘛,「我赶紧打岔道,」以后再说,村上的那本书你觉得怎样? 「
当然好了,还用我说吗。 并且我最喜欢村上将跑步与写作联繫到一起。 「
这正是我想要的目的,我眼睛一亮,有意道:」何以见得? 「

她有句是这幺说得,「她如数家珍道:」村上春树在散文集《当我谈跑 步时我想谈些什幺》里写到,他将跑马拉松比作写作,他认为跑步就应该设定一
个目标,如果未能完成,「即便未能在预想的时间内跑完全程,只要有了业已
尽 力的满足感,或是为下次比赛奠定了些基础,抑或有了某种类似重大发现的东西 ,大约也算大功告成吧。 」「

我真佩服她的记性。 接着她又说:」注意他提到的满足感,他跑步固然是为了完成一个自己设定
的任务,假若没有完成,但在途中能得到「满足感」,未尝就是坏事。
并且由之,他话题一转,借跑步来说写作。 「

我赶紧接过话题,」是的,我记得他在文中说:「换言之,在跑完全程时, 能否感到自豪或类似自豪的东西,对于长跑选手而言,可能是最重要的。 同样的
说法也适用于写作。 小说家这一职业,至少对我来说,是无所谓胜负成败的。 书
的销量、得奖与否、评论的好坏,这些或许能成为成功与否的标誌,却不能说是本质问题。 写出来的文字是否达到了自己设定的基準,这,才至为重要;这,才
容不得狡辩。 」
注意这段话,他由跑步转到写作时,先说了写作对于跑步,或跑步如同写
作 ,都是没有很大的功利心。 当然,也有人认为,他不过说说而已,实际上他自然想得而得不到。 这段话不论真假,但他呈现出来的做人做事很有意义,不要在做事之前就想得到什幺,而是问问你的初衷一开始就是为了掌声与崇拜吗。

若果是这样,那幺
你骂白嫖者自然有你的道理。 若兰深表同意,她说:「村上春树还说——」别人大概怎幺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矇混过关。
在这层意义上,写小说很像跑全程马拉松,对于创作
者而言,其动机安安静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自身内部,不应向外部去寻求形式 与标準。 「」

「就是这样,」我立马说出自己的见解,「这段话很明显关乎于人的初始动 机,到底写作是爱好,还是有着强大的私欲,譬如为了赢得掌声,并且
为了得到 这些,不惜暴露自己真实的人品,不敢说是瑕疵,至少也是功德无量,因为他的干法,很坦诚的告诉我们,我就是要名,也要掌声。
能说这些人不坦诚
吗。 他们就一定是伪君子吗。 至少,他们是算不上。 他们也不过是精緻利己主义者罢了。 什幺为了论坛着想,都是扯着幌子说些操鸡巴蛋
的话。 」
激动之余,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粗鄙之语,我怎幺可以在这种场合说这些
髒 话了? 我这是怎幺了。 我朝她们望了过去,母亲也是目瞪口呆,那个姑娘更是没有想过我说会这样
的粗鄙之语。
只有李阿姨笑了笑。
「来来来,我们喝一杯,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了。 喝口暖茶暖暖胃。 」

我心虚地服从李阿姨的话,在场的人也莫不如此。 母亲恨恨地瞪了我几眼。 有那幺一个瞬间,厌恶的表情从她那张脸上一闪而过,我却意外地涌出一股
好感。
我觉得相比起这样的本性流露,反倒是那些大肆鼓吹正义感的作家们更不可信。 大作家们明明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在文章上大肆宣传白嫖可恨,写
作辛苦的狗屁话,谁他妈干活是不费力气的,吃口饭,走个路,做个爱,哪个
不 费点力气,不费点力气能成吗。 除了痛駡那些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外,作家们在内心深处也得要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为文坛操碎了心。 真够混蛋的!
母亲感慨说:老了,时代也变
了。 我知道母亲意有所指,但我就是不啃声,可是她呢,不知为什幺要表现自己
,「阿姨,你哪老?
年轻得很,活到九十九没问题。 」
这马屁拍的真不着调,我强忍着笑意,差点笑了出来,母亲瞪了我一眼,
硬 生生的把笑气憋了回去,内脏大为受伤。 这时菜也上来了,大家一起踊跃起来,我很奇怪菜是什幺时候点,但我没问

在我吃菜时,母亲忽然问了她一句:若兰,你今年几岁了? 那姑娘叫若兰,一个被影视剧叫烂
的名字。
「二十六了,过了生日,就要二十七了。 」

「什幺? 那你跟你儿子同岁啊。 」母亲的眼神焕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辉。 「是的,
阿姨。 」
「那你什幺时候生日? 」
「明天。 」
「好巧啊,那这样吧,若兰,明天我让火焰给你送份礼物。 」

「不用了,阿姨,我明天忙得很。 」
「再怎幺忙,也得吃个饭吧,那阿姨今个儿跟你说好了,明天你们见个面, 好好说话。 」
母亲说起话来,句句都似有言外之意,与之配合的,李媒婆忽然也开了窍。 「是呀,我怎幺忘了,」李媒婆从和我聊天后,就不再插嘴,这时不知怎幺回事,又补了一句,「你们小年轻爱私底下聊天,我这个媒婆当得太不像话了。


明天一定要出来。 」说时故意作了调皮的嘴脸,只是效果不甚明显,她那鬼斧神工的脸也起到了一定的反作用。 就在她们三个在商讨着明天毫无意义的事时,我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向
她们示意,走了出去。
刚一到门外,接起了电话,咆哮声传来,「我说火焰,你
今天怎幺了,不是说好了今晚我们在祥源会面吗? 你这小子敢放我们飞机啊。 快点过来。 」

「不行啊,我正忙着啊。 」
「忙什幺呀。 」
「我现在有事不方便跟你说了。 」
强子一把夺过沈朗的电话,「什幺事啊,有什幺事大过我们在这里吃霸王
餐 ,快来救我们,再晚点就拉去派出所了。 」
「得了吧,这招已经不新鲜了。 」
「你别不信啊,是真的,今晚有好几个新货。 」

「行了,那我等会儿过来。 先挂了啊。 」
在我快要挂时,电话里传他们耀武扬威的耻笑声,「这下信我的吧,输了快 给钱,火焰这小子从来就是重色轻友。 」

我摇摇头,挂断了电话回到了里面时,她们个个都看着我,我摸了一把自己 的脸,问道:「怎幺了? 大杂蟹你们怎幺不吃? 」

我有意揭开碗盖,伴随着里面的几缕轻缓的蒸汽散开,一股大杂蟹的蟹肉叫 所有人不知怎幺形容里面的甜美撩动着鼻腔。
碗中,在勾过芡的浓稠的汤汁里,盛放着得温热软滑的灰眼雪蟹。 「哇噢!
」包厢里接二连三涌起一片欢讚。
「啊,好开心! 没想到这季节还能吃到! 」
待到聊兴渐淡,欢谈得差不多时,我準备告退。 母亲却说:你又去哪啊?
我说老闆叫我回去处理点事。 「今天也差不多了,难得我跟你李阿姨相聚,我们还要留一会儿,」说时,母亲又问,「若兰你呢,要不要多留一会儿?


她也是识趣,看了一眼手錶,便说:「不了,这幺晚了,我要回家了」。
也不问我答应与否,母亲自作主张地地要我送她回去。 我一脸的难为情。
若兰看到我这表情,主动说,「不用了,我家近,就不麻烦
哩。 」
「你这孩子,什幺时候学会撒谎了。 」李阿姨说,「你住的地方明明离这儿
远的很,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有火焰送你更好。 」
母亲也在给我使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即便是其他人,也要有相亲的礼貌 ,要客气几句,譬如说在姑娘回去的时候,要跟她讲:路上小心点,到了
给我回 个资讯,又或者主动问她到家没有。 ,瘦脸穴,正面看时觉得人不可貌相,爲人很精明,一听到我对母亲的话,就主
人的! 出了有缘饭店,我故作轻鬆地抛出引子:「你家在哪个方向,要不要我送你
回去。

若兰也不置可否,眼神兮兮地看向我:「那就麻烦妳了。 」
我真恨死了自己,也恨她,我这是假客气她难道看不出来? 现代人的交际礼仪她到底懂不懂
呀。 但话已说出,只好拦截了一辆的士,一起朝她家方向奔
去。 在车上,我沈默不
语。 「怎幺了,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
了? 」
天哪,你总算知道自己错了。 我说:「没有的事,只是今天我真的很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真的跟你没关係。

你别放在心上。 」
「你这样说让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在前方你下车,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

「没事,我已经答应了我妈她们要好好送你回家。 」
若兰看了我一会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
我发怒道,「真的跟你没关,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 」
若兰这才安静下来,原以为我可以这样安全到达目的地,可她显然不愿
这样 。
她的好奇心太重了。
「你今天怎幺也来相亲,我记得你以前有女朋友的啊。 」

我靠,一年前的事也好意思提起。 本来这段往事我极力压在记忆的层封中刻意埋葬,没想到又被她戳起。 没错,她若兰说得没错,在一年前,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还是相恋了
七年的女朋友。
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认识,没过多久就相恋了。 到了毕业以后,她做了金融,在一间大型的证券公司里上班,没过几年就积蓄了一大笔钱。
听人说,在金融街上班的女孩在他人眼里就是「金融妓」。 而且她每次晚上
都要去应酬客户,还隔三差五要去外地出差。 每次出差时,她都会在网上、朋友圈里发布一些我个人无法满足且她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的生活,单从这些照片
来看 ,花费就不是一个上班族能满足得了。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在未出事之前,我一直都好奇为什幺她每次回家
都要洗澡一个小时,并且一天要洗三次澡。
这事根本无法让我理解。 有好几次我都旁击侧敲弟跟她提及结婚的事,她总是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
,不是以事业上升期为理由,就拿买房养孩子钱不够来作藉口。
有一次,我乾脆就问她,世上哪有没后顾之忧的生活等着你,哪怕有钱人也不成,生活就是
解决 了一个个问题后,后面还有无数个问题等着你。 没有一帆风顺、一劳永逸的事。 什幺做好了準备一世无忧,全他妈是扯淡!
谁知竟惹恼了她,她说,「我就是不想结婚你拿我
怎样? 」说完就跑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衣物。
我不明白她为什幺会这幺做。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收拾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幺都是徒劳的,因为我明白,当一个女人抱着离开的心,无 论我怎幺劝都是留不住的。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全身的骨架子一下子鬆散下来,瘫
倒在地。 一个月后,突然有天林生给我打电话,林生在电话里头说,火焰,我看到你女朋友跟一个陌生男人手牵手在一起。
那一刻,我强忍着心中的颤抖在安慰自己同时,也不愿在朋友面前出丑,我开玩笑地说,林生,别开玩笑了,这真的会死人的。

小心我们以后朋友没得做。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个月来,我和她没有联繫,也没有正式的说分手,就这样下去,也许不用说,对大家来说都好。
可该死的林生,他打破了该有的平静。
我本以为我的话吓唬住了林生,没想到林生比我还气急败
坏。 他一个电话又一个地接着打
过来。 他在电话里说:「火焰,我真没骗你,快过来,他们进了富丽皇宫开房
了。

我叫他别再闹,这真的会死人的。 那时我心情郁闷透顶。 便挂了他电话,没料到他一个微信发过来,里面有个视屏。
我点开后,晃了几下身子,三魂丢了七魄,林生果然没骗
我。 看完以后,我胸闷憋得肺快炸,我自信一个人没有勇气去抓
姦。 在林生陪同下亲眼目睹所谓的事实真相,完全没有料到她真的会脱光衣服跟
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上演着原始的慾望。
我一脚踹开门时,他们已经接近尾声
,男子将自己的精华射入她的子宫里,腹部的痉挛一波接一波地颤抖。

射完之后,男子将肉棒抽出来,我不忍心去看,却又不得不去观望她这个贱 女人居然凑上自己嘴为男子清洁龟头上的精液,这种特殊的服务,我和她在一起 七年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那一刻,我真的想一脚踹死那个男子,踩烂他的命根 子,打爆他的脑袋。
但我最终什幺都没做,回到家,脑海里一直迴旋这她与男子交媾的放纵的场
面盘旋在脑际,难受不已,肠胃翻滚,连续几天几夜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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